《富春山居图》之所以传奇,是因为它不只前半卷、后半卷之分,还有后世艺术价值很高的范本,如子明卷。
前半卷
名称:《富春山居图·剩山图》
馆藏:浙江省博物馆
尺幅:纵31.8厘米,横51.4厘米
▼ 黄公望 富春山居图卷(剩山图) 浙江省博物馆藏
后半卷
名称:《富春山居图·无用师卷》
馆藏:台北故宫博物院
尺幅:纵33厘米,横636.9厘米
▼ 黄公望 富春山居图(无用师卷)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《富春山居图》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,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为挚友无用师所绘。后几经辗转到明朝末年,传至收藏家吴洪裕手中,他痴迷到决定死前焚图殉葬,是其侄子火中取画,才救下这幅绝世珍品。
但这一焚,本由8张画纸连成、全长848厘米的作品,变成一长一短两段。前段较短,因画中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,定名为《剩山图》,流落民间;后段画幅较长,现通称为《无用师卷》,后被清廷收藏。
然而,逃过死别,《富春山居图》再陷生离。为避日军战火浩劫,《无用师卷》被列入当年故宫文物南迁名录,后辗转至台湾,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。而《剩山图》也在几经流沛后,于1956年入驻浙江省博物馆,成为镇馆之宝。
从此,杭州,台北,600岁佳作隔海相望。2006年,浙江省博物馆开始多方沟通联系,希望促成双画合璧。
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时,温家宝总理在记者招待会上回答台湾记者提问时,引用到了这段往事:“我希望两幅画什么时候能合成一幅画,画是如此,人何以堪。”
▼ 合卷
与吴镇、王蒙、倪瓒并称为“元季四大家”的黄公望,在四人中年纪最长,经历亦可称传奇。黄公望出生于南宋咸淳五年(1269),常熟人。据钟嗣成《录鬼簿》 记载,他本姓陆,少丧父母,贫苦无依。一位寓居在常熟西门外小山东麓的永嘉人黄乐,九十岁了还没有后嗣,看到他容貌秀丽,对他说:“公望子久矣!”于是收 为养子。因此,这位陆姓少年后来便以公望为名,子久为字,自号一峰,称大痴道人,晚年又自号井西道人。
元至正十年(1350),七十九岁的黄公望在松江夏氏知止堂为自己的一幅画自题卷末。元至正七年(1347)与僧人无用同归富春山居,“暇日于南楼援笔写成此卷”,不过因云游在外, “阅三四载未得完备”,“今特取回行李中,早晚得暇,当为着笔。无用过虑有巧取豪夺者,俾先识卷末,庶使知其成就之难也”。这一幅画,便是后来被称作“画 中兰亭”的《富春山居图》。
中年以后的黄公望,与所有的隐逸高人一般,有许多旷达浪漫的故事。许多记载都提到他好狂饮,“每月夜,携瓶酒,坐湖桥,独饮清吟,酒罢,投瓶水中,桥下殆 满”。又曾在月夜驾着小船,用长绳把酒瓶系在船尾,“返舟行至齐女墓,牵绳取瓶,绳断抚掌大笑,声振山谷,人望之以为神仙云”。
又据和他有交往的杨维桢记载,有一日他与黄公望同游西湖孤山,听到湖中有“铁笛声”,不久,黄公望也吹着铁笛下山,而游湖者正吹着笛子上山,“二公略不顾, 笛声不辍,交臂而去”。这样隽逸潇洒的故事,总是能让人怦然心动。六十岁左右,黄公望与倪瓒一同加入全真教,成为了道士。
名画逃过被焚毁命运
黄公望学画,据唐棣《铁网珊瑚》称,是从晚年才开始的。然出手不凡,“探阅虞山朝暮之变幻,四时阴霁之气运,得之于心而行于画,故所画千丘万壑,愈出愈奇,重峦叠嶂,越深越妙”,因此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。王世贞论山水画,就说“大痴黄鹤(王蒙)又一变也”。
《富春山居图》的作画,始于至正七年,何时完成不得而知。据说历时七年,也就是黄公望去世前一年才完成。因此,这是现在所能见到他晚年的最后一幅作品,最为后人珍视,“煊赫绘林”。然而自明初至明中叶,一直下落不明。
成化年间,由着名画家沈周收藏,因请人题跋而失踪,从此再也没回到他的手中。一直到弘治元年(1488),由苏州的樊节推购得,请沈周再加上一跋,他心酸地写道:“旧在余所,既失之,今节推樊公重购而得,又岂翁择人而阴授之耶?”
到隆庆四年(1570),这幅画从樊氏手中转到了无锡人谈志伊处,而后又归于一位“周台幕”,万历二十四年(1596),由华中翰介绍,售予大画家董其昌。他兴奋地在跋中高呼“吾师乎!吾师乎!”并表示要把它藏在自己的画禅室中,与王维的《雪江》“共相映发”。
董其昌死于崇祯九年(1636),死前数年,将这幅画抵押给了吴正志,未及赎回,即归道山,从此这幅画便成为吴家的传家宝。吴正志死后,归了他的二儿子洪裕(问卿)。
他对这幅画无比珍爱,特意在家中“面水架一小轩”,名之为“富春轩”,专藏此画。为“富春轩”题匾额的邹之麟曾感慨:“名花绕屋,名酒盈樽,名书名画,名玉名铜,环而拱一《富春图》,尝闻天上有富贵神仙,岂胜是耶?”当明清鼎革之际,吴问卿更是“一无所问,独徒跣而携此卷”,“直性命殉之矣”。然而,也是因为吴问卿太爱这幅画,于是决定让它为自己陪葬,差点使《富春山居图》遭遇灭顶之灾。
顺治七年(1650)吴问卿病笃,烧画殉葬,幸而他的侄子吴子文趁其不注意,将它抢救出来,但前面已有一段“四尺余”被烧焦了,存下仅有六尺。这个故事因为太富有传奇色彩,更被后世添油加醋。
例如恽寿平说问卿平生最爱的是智永的《千文》真迹与此画,于是决意烧二物陪葬,烧画时他看到火旺了就回里屋躺下了,因此吴子文才有机会救出;康熙初年的王宏 撰说是侍妾偷偷抢出,一同焚毁的书画变成“怀素帖”;而唐光说其实是与唐伯虎的《高士图》一起烧的……难怪徐复观认为这个故事是吴家为自抬身价编造出来 的。
有清一代,残余的《富春山居图》继续在一个一个收藏家手中流浪。先是被丹阳张范我收藏,而后转手泰兴季寓庸,接着由平湖高士奇以“六百金”购得,随后成为王鸿绪的藏品。
王氏死于雍正元年(1723),不久即家道中落,由家人拿出来到苏州售卖,为沈德潜所见,他在卷后写下了非常感慨的一段:“计詹事(高士奇)、司农(王鸿 绪),品地声势,极一时之盛,今不过三四十年,如春花飘零,云烟解散,而山人笔墨,长留人世间,洵秾华难久,而淡寂者多味外味也。”
因为索价过高,苏州无人买得起,王家的这位仆人不久就转去扬州碰运气了。可能是在那里,被朝鲜人安岐买去。七年后沈德潜在京师重又见到此画(此时已为安氏所有),还颇不以为然,觉得安氏不过“惟侈宝玩之多、贾值之重,以为豪举”,“此卷亦未为得所也”。
他的不屑或者也有点道理,因为这样珍贵的画卷,在安氏自己的《墨缘汇观》中仅列在附录中,卷中也没有他的印记。
假画被乾隆野蛮题跋
到乾隆年间,安家也败落了。乾隆十一年(1746),安家想把家藏的一些精品打包卖给大学士傅恒。傅恒毫无艺术欣赏眼光,视之为不能吃不能用的没用玩意儿,却又介绍给乾隆皇帝,最后这位天底下最大的主顾以“二千金”把这批字画都买下了,收入内府。
这 是乾隆自己说的,颇有自我吹嘘的意思。此时问题就来了。就在前一年,乾隆已经收了一个题为“山居景”的黄公望的画卷(因自题中有“子明隐君将归钱塘”句, 习称“子明卷”),现在又出来一幅,到底孰真孰假呢?经过对比,乾隆认为之前收的一个卷子乃是真,不过后者“画格秀润可喜,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,不妨并 存”。
从此对“子明卷”更加珍爱,而把后来收入的这一卷(又称“无用师卷”)打入冷宫。直到嘉庆修《石渠宝笈》三编时才录入。其实因为“无用师卷”名声太大,乾隆也曾“骇以为更得《富春》”,语意中“流露色厉而内荏的神情”。不过这一回被错认成赝品,倒使真迹因祸得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