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所在的位置:人物 > 吴冠中:徐悲鸿是美盲;潘玉良的画不算好。
吴冠中
吴老虽然离我们而去了,但他的话语字字珠玑,他为中国艺术的发展付出了毕生的精力,他离开了,但那些问题依旧还在,今天我们重新扒出吴老生前对影响中国艺术发展的关键人物的讲述,和小编一起学习,做一个有艺术修养中国人。林风眠作品
南方都市报:在广州,我采访过谭雪生、徐坚白夫妇,谈了许多当年杭州艺专的事。国立艺专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学生,像你、苏天赐、朱德群、赵无极……
南方都市报:你是16岁时在暑期军训时认识了朱德群,到了国立艺专参观之后,才决心学画的?吴冠中:对,改变了我的命运。当时朱德群是国立杭州艺专的学生,我在浙江大学附设工业学校。当时规定,高中一年级读完了,要搞军训,全浙江的学生就在杭州集合混编,我和朱德群编在一班里。我们俩排在一起,因此整天接触,什么事情都交流,三个月的时间,我们彼此很了解,友谊很深。有一个星期天,他就说:“我带你去参观参观我们学校。”一参观以后,我大吃一惊。
我在中学里,除了主要功课以外,受鲁迅的影响,爱好文学,对美术兴趣一般。但是到他们那儿一看,那些老师、同学的作品陈列出来,油画、水墨、素描,哎呀,觉得美极了。因为我在杭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美的东西,好像孩子诞生以后,一睁开眼睛,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!一见钟情,很快就入迷了,后来念念不忘。朱德群看我这样,就说:“你以后要学美术。”这在当时是不敢想像的,因为我家里在农村,比较贫穷,艺术学校收费比较贵,是贵族学校。我认为不可能,但还是爱,可以说是一种盲目的爱。后来还是改了,不顾一切,一定要学美术。
浙江大学附设工业学校已经读了一年,我丢掉不要,重新考国立艺专,从预科读起。这样我就和朱德群在一起了,原来我们是同级,因为我要重新读起,就比他低了一班。我们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。
吴冠中作品
南方都市报:现在回想当年你在国立艺专,在美术上有什么学习心得?
潘天寿作品
现在我回想起来,我是去看了杭州艺专,觉得很美,就改变了人生。如果我不是去参观杭州艺专,而是参观徐悲鸿的展览,或者是苏联的展览的话,我不会改行,我觉得我不喜欢这个东西,为什么呢?他们画的东西都是技术,现代艺术是审美,审美与技术是不同的。
南方都市报:你觉得当时这些不同艺术观念的碰撞,对后来中国美术的发展有什么样的影响?徐悲鸿作品《愚公移山 》
现在中国在美的道路上要创新。今天报纸上说要“创新”,明天报纸上说要“保护传统”,读者闹不清楚。传统也有很好的东西,但是祖宗的东西是放在博物馆里的,如果要临摹、抄袭,我们就受害了,因为画家要创新的话,要推陈出新,要“推”!旧的不去的话,新的不会起来。文化的发展,科学的发展,和谐是不行的,要创新必须要斗争。有人讲得很幼稚:“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”,在传统的基础是不能创新的,在古人的笔墨上创新,那是很荒唐的。现在讲“和谐”,当然,政治安定需要和谐,人与人相处需要和谐,这是对的。但是,文艺的进步、科学的进步,和谐是进步不了的。和谐是大家你好我好,进步、创新是个斗争,是个战争,你叫大家和谐就是让大家休息。
南方都市报:国立艺专的老师林风眠、吴大羽、潘天寿,在艺术上那些创新的看法,后来遭到什么样的斗争?林风眠作品
小路艺术愉悦眼睛大路艺术感动心灵
1942年,吴冠中自国立艺专毕业,先做小学代课教师,后在重庆大学建筑系任教。1943年,吴冠中与重庆女子师范学生朱碧琴由相识而相爱。1946年7月,吴冠中考取公费“中法交换留学”。1947年,吴冠中赴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留学,师从法兰西学院院士苏弗尔皮,与潘玉良、熊秉明、赵无极多有交往。
吴冠中作品
南方都市报:在法国时看到的艺术跟原来在国立艺专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?
吴冠中:基本上一样。不同的是在国立艺专看到印刷品,到巴黎看真迹。在国内大部分印刷品都看过,现在是看原作了。我到巴黎,三天之内,先把主要的博物馆看一遍。(笑)南方都市报:后来你换了一个好老师——苏弗尔皮教授?
吴冠中:对。我在国内的时候,觉得应该从基本功学起,于是到了巴黎就先学学院派的东西,学了一年以后,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学到。法国也是这样,老的教授都不太行。我就换了一个老师苏弗尔皮,那个老师我很满意,他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。跟他上课,他的几个观点使我很惊讶,他说:艺术有两路,一路是小路艺术,使眼睛舒服的,大路艺术是感动心灵,不仅好看,而且震憾心魂。现在的画家都是觉得怎么样好看,他讲这话是了不起的。他区别作品,一种是美,一种是漂亮,我们习惯说:“很美!很漂亮!”他认为美与漂亮不是一码事,漂亮是表面的,小白脸啊,擦了口红啊,是漂亮,不是美。美是构成,整个结构美。而且他的画也很好,气魄很大!跟他在一起,很有好处,他每一次讲话,都指出你的要害,他一看你的画:“漂亮啊!”这是贬义的话。他教的不是方法,而是观点。比方说有一次,那时有一个女模特,个子比较高,上身比较长,头比较小,坐在那里,他问学生:“你们看对象是什么感觉?”学生都说不出来。他说:“我看是巴黎圣母院!”(笑)他这种启发给人很大影响。
吴冠中:对,因为家里很穷。尽量寄一点钱回来,想办法把钱夹在明信片里,挂号寄回来。我去法国的时候,我太太怀孕,回来时孩子已生出来了
赵无极作品
南方都市报:在法国时跟留学生中赵无极交往多吗?
潘玉良作品
南方都市报:我听郁风讲过潘玉良在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教她画画的故事。
吴冠中:潘玉良我很熟。潘玉良是很好的人,但是画卖不掉,我们在吹“世界名画家”呀,像这样的画家在巴黎不知有多少。客观地讲,潘玉良的画不算好,格调不高,她和常玉比,差很多。常玉的画相当不错,有格调,有性格,我觉得中国人画油画到西方去的,常玉是第一个。常玉开始是花花公子,很有钱,非常自由,非常任性,完全是艺术家的个性,不管明天,但是画得很有意思,最后是穷死了。他的画不值钱,一捆一捆的,几个法郎一捆,台湾一个画商买了,现在价钱很高。常玉和赵无极的关系不错。那么,潘玉良一直在法国,画得不好,卖不掉,就用宣纸画裸体,也很庸俗。她的生活很困难,住在一个贫民区的楼上,在五楼,自来水只到四楼,五楼是加的楼,没有自来水,我星期天去玩,帮她提水。(笑)她人非常豪爽,画稍为俗一点,但是人好像是大姐,很好的。常玉作品
南方都市报:在法国留学,对你在艺术上的影响如何?
吴冠中:开了眼界,对我后来的艺术非常重要,使我感觉到造型艺术是怎么回事,构成、结构是什么东西。法国的艺术讲格调,我觉得跟中国文人讲的格调很接近,表面不一样,实际上骨子里是一种很接近、很高级的东西。吴冠中:对!梵高和石涛他们见面的话,一见如故!相反,那些低级的,像徐悲鸿这样的画,他们并不接受。(笑)徐悲鸿从法国回国以后,画得比较写实,比较像,一般的官僚就懂了,觉得画得像。他会搞那些人际关系,跟官员搞得比较好,中国慢慢知道有徐悲鸿,画马呀,画了很多东西,在中国就很厉害。
南方都市报:在法国的时候,你有没有想过将西方高格调的东西和中国的好东西糅合在一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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