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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文斌:玉石无废料玉工有废物

图文 收藏天下 2014-04-21 12:03:35

中国玉雕大师姜文斌身上,除了京城爷们通常有的一股“混不吝”气质之外,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股充盈的灵气。比如说,喝点小酒就爆棚的诗意,短诗长赋信口拈来;比如做玉,一块块被同行们瞧不上眼的废料,经过他的“点睛”创作,屡屡变成令人过目难忘、独具匠心的上品之作,因为在他眼里,众玉皆平等。

  用“废料”做出精品

 

枫桥夜泊

福禄寿

钱塘江传说

所谓天赋、遗传或者命中注定,很多时候令人不得不相信——姜文斌和玉的结缘即是如此。

姜文斌听母亲说,自己从未谋面的姥爷生前就酷爱玉器,曾经是京城制作玉器的手艺人。但小时候的姜文斌并未想过自己会从事这个行当——他只是爱画画。小时候姜文斌家境贫寒,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玉。父亲在他13岁的时候撒手人寰,母亲一个人抚育着四个小孩,靠在街头卖早点养家,而早点摊恰恰正对着北京玉器厂。

姜文斌经常帮妈妈推车,看着玉器厂的工人来来往往,就有了一点隐隐的向往。小孩子喜欢挖沙,于是他经常到玉器厂门口堆石料的土堆里去“寻宝”,找废料回来把玩。

16岁初中毕业,姜文斌本可以“接父母班”进饮食公司,但母亲却建议:还是学一门手艺吧。那是1979年,北京玉器厂技校首次面向社会招生,姜文斌凭借出众的绘画水平,一头闯进了玉雕的世界。

在技校里学习了三年理论知识,姜文斌一直在做当艺术家的“梦”。到了实习期,姜文斌选择到车间锻炼。初次接触真实的玉雕,姜文斌发现,原来“雕”玉是不准确的,因为单纯用臂力带动刀子根本刻不动玉。雕玉时,他要踏动铊片,一手拿“活儿”,一手往铊片上抹湿沙,借沙磨玉。旋转的铊片伤手,“活儿”也伤手,一不小心就是满手血口,钻心的疼。18岁少年满腔的灵感和热情,快要被这艰苦、枯燥、乏味又漫长的过程给磨没了。

应该是缘分未尽,姜文斌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,而他也最终悟出一个道理:磨玉这件事情,既需要带着灵性去创作,还要带着定性去维持灵感,最终需要悟性来总结。而灵性、定性与悟性缺一不可。但姜文斌也坦言,直到今天,“像钉子一样坐在那里不是我的强项,我的强项是我的灵感”。

姜文斌最早是做玛瑙巧色出名的。当时,北京玉器厂进了一批巴西的缠丝玛瑙。而过去的老师傅用惯了颜色成疙瘩状的阜新玛瑙,都不爱用这种一层层相间色带的玛瑙。有一次,姜文斌在厂里的操场上捡到一块被废弃的缠丝玛瑙,巴掌大,里头一层白,外头紫红,背后发黄,还画了一个罗汉图——想必是某位大师未完成的构思。姜文斌将这块废料拿回家,从上向下,斜着剥去一些紫皮,玛瑙便露出更多的白,再剥又出现了黄、红等色……随着一层层的色泽逐渐呈现,姜文斌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古诗的意境: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……玛瑙作品《枫桥夜泊》就这样应运而生。秋的浓郁、夜的沉重、人的孤寂皆顺色而造,暗合唐诗情境,浑然天成。

凭借这件弃料做出的作品,24岁的姜文斌赢得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大奖——总公司首届青年设计大赛一等奖。不仅如此,姜文斌还用这批缠丝玛瑙设计了11件作品参赛,赢回了11个奖,基本囊括了这次大奖赛的所有奖项。“玉雕怪才”的名声从此不胫而走。

  专做牌子或把件的玉工不配雕玉

一直到现在,姜文斌已经是国大师了,他的眼里仍旧没有“废料”的概念。“玉是大地的舍利子,是天地的造化,长成什么样都有它的道理,人怎么有资格去给玉论高下呢?我们对玉应该秉持‘孝顺’的态度,因料施艺,扬其美、避其丑,甚至于化腐朽为神奇……说句狂妄的话,这世上根本没有废物的玉,只有废物的人。”姜文斌说。杰出的玉工,自然有足够的智慧和悟性对看似平淡无奇的玉料“点石成金”。如同让腐朽的木头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朵,这里面甚至有了一些生生不息的意味。

在姜文斌眼里,众玉皆平等。和田玉也好、青海料、韩料、俄料也罢,乃至是翡翠、玛瑙……他皆有尝试,且屡有精品。

“千种玛瑙万种玉。和田白玉是玉的一种,翡翠玛瑙也是玉的一科。我的‘词典’里,需要琢磨的石头都有玉性,它们各有优劣,但无贵贱。某种程度上,和田白玉最完美,算是君子中的顶尖;但俄料、青海料中也有完美如君子的‘人物’。”在姜文斌看来,那些对某种玉材过于迷恋的人,要么是矫情,要么是糊涂。而只使用和田玉,并不能彰显作品和作者的尊贵。这样的创作,空有白玉的苍白,却失去了白玉包容万有的君子气度。姜文斌同时提出,还有一种创作者,专一地只做牌子或者把玩件,这种人也根本不配做玉。“玉雕的最高境界和最高法则就是‘因料而异’。说得更直白一点,就是玉工得去适应玉,而不是让玉来适应你。你只会做牌子,这辈子都切了多少不该做牌子的料啊?这样的人,根本不配做玉工,天底下根本不需要一个如此专一的玉工。”

  对话

  姜文斌

  创作大件难度虽大却可以不朽

广州日报:您很多作品的体量都非常大,比如17吨的《三山五岳》、6米长的翡翠屏风《长江万里图》以及迎接香港回归的作品《炎黄之根》……您为何特别偏爱做山子?

姜文斌:我也做很多牌子,事实上,不是“偏爱”做山子,只是我不“排斥”。什么料适合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,这叫“因料而异”。很多大料,因为比较粗糙,瑕疵较多,就被人瞧不上了。我看着很心疼:把玉开采出来,又不爱惜,弃之如敝屣。这算干嘛啊?

广州日报:于是你选择去修饰它们,让它们发光发彩?

姜文斌:玉材本身并无高低贵贱,就看琢磨它的人是不是真的懂它,懂得用自己的巧思和巧手去点亮它的美。玉工没有资格去对玉材挑挑拣拣。当然,大的山料相比之下会更加粗糙,瑕疵很多,所以在创作的时候难度系数更大。但小的、本身就已经很完美的籽料,钻个洞挂根绳儿就可以戴出去了,还要你玉工干什么?

广州日报:看来,一是因为市场上更欢迎小件,二是因为山子创作起来难度较大,所以导致现在市场上充斥小件,反而很少人愿意做山子?

姜文斌:对。现在社会上虽然自称爱玉的人不少,但真正懂玉的人太少。有几个人真正明白“玉不琢不成器”的道理呢?当年在宫廷,小件都是下脚料做的。皇上戴在身上,今儿赏给这个,明儿赏给那个,甚至多一半儿都陪葬了。而那些大型的玉山子——《大禹治水》、《秋山行旅》却能被永久地保存在故宫里,永远都不会到地宫里去陪葬。历代帝王都知道,是这些山子,而不是那些小件,照耀着中华文明一步步的进程。现在很多玉工急功近利,小件流行就一窝蜂去做小件。我还是想做一些能够不朽的东西,比如说270吨的鞍山玉佛。我相信它会永久地在玉佛苑存在。我们的后代永远会知道,它的设计者中有一个人叫姜文斌。

  玉被市场操纵令人心痛

广州日报:您一直在强调“因料而异”,而且还用了另外一个更加形象的词,说对待玉要“孝顺”。这怎么理解?

姜文斌:玉石修炼上亿年方可形成,在它的面前,人类是矮小的晚辈。所以,我们应该用对待长者的态度——孝顺去对待它。何为孝顺?顺者为孝,就是在尊重玉石本身已有的造化之美的前提下,去“点睛”它的生命。琢磨玉器其实就是答一道题。人无完人,玉无完玉,一块玉总会有不完美的地方,留给人去解答。你把不完美的地方给做好了,天地人共造化,赋予玉以生命,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
广州日报:对于这个基本的“孝顺”态度,您认为现在很多玉工的表现让人不满意?

姜文斌:现在有一个问题,咱们究竟是应该用这种爱玉、崇玉和懂玉的思想去做玉呢,还是就让市场操纵一切?挺好的大料,本来做一个器皿很好,但没有牌子、手镯卖得快,于是就给切了——这种现象不罕见。我对于现在一些大师级人物的做法,对于他们的逻辑,真是理解不了。难道什么赚钱快就做什么吗?

广州日报:您认为,玉材或者玉雕,根本就不应该走向市场?

姜文斌:在中国的历史上,玉从来没有这样被当做商品。它是中华民族许多崇高情操的象征,是神灵之物,是人反观自我的一面镜子,所以才有“黄金有价玉无价”这样的说法。这种崇高的精神象征物,被市场操纵,甚至主动迎合市场,令人感觉心痛。

几千年的时间里,玉石的供应之所以源源不断,是因为我们的祖先对玉石有敬畏之心。人们用小镐、小铲一点点寻找玉的所藏,用脚在河床里一寸寸地触摸寻找籽料。但现在,上千台挖掘机在那里日夜不停地作业。虽然现在是高科技的年代,但高科技不能和所有行业结合在一起,比如说采玉。否则玉石资源很快就会枯竭,中国传承千年的玉文化会失去珍贵的载体。

在古代,玉雕一向是帝王权贵才能拥有的东西。而现在,玉雕飞入寻常百姓家。但这真的是对的吗?我们看到现在玉雕行业有许多迎合市场的不良行为,比如说造假皮色,磨籽料。其实说到底反映的就是玉石资源本身的稀缺性。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好玉呢?那就造假吧。要我说,玉雕还是应该尊贵一点儿、曲高和寡一点儿。

所以,对待玉的采集,我认为应该以规范化和保护为主,同时玉雕也不应该过分市场化,还应该出台一些相应的法规。最后,要重视玉文化的教育,这个最好从娃娃抓起,让社会上真的多一些爱玉、懂玉的人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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